罪龙三太子

【索林】山之心

SUMMARY:索林在阿肯宝石开采这天出生。




2746年,山中出了两桩喜事。深井矿工在地脉中挖出阿肯宝石,索恩的妻子也诞下她的第一个儿子。二百零四岁的索尔坐上埃瑞博独立半空的王座,他一手举起宝石,一手抱着长孙,向他的臣民宣布这就是大山的心脏、埃瑞博的心脏,从此以后,矮人不会衰微,都灵的血脉将永不断绝。

 

然而山之心究竟在他的左手还是右手,没人知道。

 

二十四年后天灾来袭,矮人的辉煌付之一炬,曾经伟大的人民流浪在中土大地,夜幕下偶尔有哀歌,但更多的是静默。唯有某些时刻,矮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偷偷谈论着山之心。阿肯宝石还在埃瑞博,恶龙的统治不会长久。有人这么说到,另一些人则认为,山的心脏不是死物,他正与我们同行,肩负起父亲与祖父的责任,有了他的领导,我们能在任何地方繁荣起来。

矮人向来不会保守秘密,火光映照在年轻的王长孙眼底,他膝上的拳头紧了又松。

 

山之心,那是一份太过沉重的希冀。

 

*

 

前方就是迷雾山脉,他们行至罗瓦尼安的边界,在一片山林中扎营,翻越山脉前最后的休憩。恰是此时,久已龙病缠身的老迈国王终于短暂挣出了诅咒。

索林走进帐篷,为他的祖父送来乏善可陈的午餐,年迈的矮人却忽然来握他的双手,他下意识一扶,托住矮人的臂膀,再抬头时,却发现这位高傲倔强的矮人、曾经意气风发的国王,竟已泪流满面。

“Kurdû id-'urd……”索尔嗫嚅出几个音节,透过灰蒙泪眼看向年轻的王孙,什么时候他的肩膀竟已这样坚实?

“我很后悔,后悔让你们遭受这一切,我的双眼经受蒙蔽,做了许多错事……是我招来了恶龙。”他的手指在索林臂上寸寸收紧,力能碎石,却又仿佛摇摇欲坠,“这些全是我的错,而Kurdû id-'urd如今却必须离开大山了。”

索林唯有沉默。

“Nidoy(矮人语:孩子),我很抱歉……我和你的父母一同为你定下这个名字,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珍宝……只要Kurdû id-'urd一天存在,都灵的子民就不会衰亡……可是,可是……”

老矮人渐渐立不住了,索林忍住心中酸涩,将他的祖父揽向自己的肩,那里已经足够一条受伤的灵魂暂歇。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索尔泣不成声。

索林唤了祖父的名字,轻轻拍着老矮人弯曲的脊背。他的祖父也曾是位英明的国王,即便他的贪婪招来祸患,也不该受此折磨。

“回去,回去……回到山里,我们要回去……”索尔的声音渐渐扭曲,溃散成呓语。

“Udad(矮人语:祖父)?”

“回去,回去!Kurdû id-'urd要待在山中,有了Kurdû id-'urd,大山会活过来,回去,我们要回去!”他忽然紧紧拽住索林,语气染上癫狂,竟要将索林拽往不知何方,但他年老体衰,力气早已大不如前,一下没拽动索林,反倒自己踉跄,跌坐到身后的台阶上。

索林的手在半空中虚握,看着他祖父悲痛的面容染上阴翳,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看着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索尔王厌弃地看了他的王孙一眼,又坐回了那铺着孤山地图的桌前。

 

端着未动的餐盘离开帐篷后,索林沉默良久,他抬头看天,茂密的枝杈遮住他的视野,日光照不进来,只有些许碎金撒在他的脸上,印出几道微弱的斑驳,遮掩划过他脸颊的泪痕。

矮人的真名秘而不宣,那是父母怀着所有关切与爱意为自己孩子取下的名字,以此为孩子灌注力量与期待,祝福他们今后的人生。他们只在至亲好友间交换彼此的称呼,因他们相信告知名字便是交予他人伤害自己的能力,这就是名字的力量。

Kurdû id-'urd,那是索林的真名,意为山之心。

他多想祖父同他儿时那样冲他招手、唤他的真名,可那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幻想,即便病入膏肓,索尔想的仍是那颗阿肯宝石,仍想要它回到那尊王座上。

索林厌恶Kurdû id-'urd,厌恶山之心,甚至厌恶自己的名字,这颗无魂的珠宝招来太多不幸,致使他们流亡荒野,如今还要将他的亲人从他身边夺走。无根的传言如愚者的希望,一半人都指着这块冷冰冰的宝石,一段毫无来由的传说,希望它让他们摆脱痛苦。另一半人则将他与那块石头相比,将他视作随便什么的象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名字真的是祝福,可索林常想这份祝福是否太过沉重?所有人都向他索求太多,对他寄予太多。他肩负不起人民的命运,承担不了命运的重压,最寂静的夜里,他幻想自己不是山下王孙,不是Kurdû id-'urd,天亮后又将一切都抛诸脑后——现实并不容许他多想。然而内心深处,他对这个名字的感情确是复杂,它是一道枷锁,从出生时便禁锢着他,让他不再是他、让他必须成为另一个他;但它也是家人的期待,父亲、母亲、他的祖父,每一位长辈都坚信他能够为人民带来福祉,在他出生之时就如此相信着他,他不愿让这些他爱着、也深爱他的人失望。归根结底,索林厌恶着回应不了他人期望的自己。

短暂的清醒犹如日出即散的晨露,留不下痕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三天以后,索尔王下令南行,他要带领为数不多的族人夺回卡扎督姆。

别处记载了那场战役的结局,阵亡的将士太多,矮人的悲伤过于沉重,大火烧了三天。

他在那一战中取得了新的称号,一个新的名字,但他同样并不喜欢——那一战中,五十三岁的索林接连失去了祖父、父亲,与胞弟。命运没有给他丝毫喘息之机,他接过领导人民的重任。

 

*

 

古老城邦贝烈戈斯特与诺格罗德的遗址上,都灵矮人建起了新的家园。索林带着为数不多的族人们来到蓝山,尽他所能地贸易与劳作。

他身为王储——现在已经是国王了——却同样需要去打猎、去锻铁。人类有意为难这支落魄的民族,他们提供的锻台并不合矮人的尺寸。索林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但他不肯低头,不愿开口,也不想其他解决之法。于是他抬高他的肩膀,将锻锤举过头顶,他担起自己的屈辱,如他平时走在乡间抬起自己的头颅。没人与他为敌,他却始终不肯认输。他就这样在过高的锻台前工作,年复一年。

等到流亡的矮人攒起一点积蓄,他们终于不用住在人类提供的破落房屋中。索林带着巴林勘探旧日矮人留下的遗址,那里的建筑早已朽坏,不能住人。他便亲自丈量山腹,在昏暗的烛火中展开图纸,亲手画出每一根立柱、每一块砖石。他从没想过让别人去做这些,只因觉得这些都是他应尽之义——倘若一个国王没法为他的人民提供居所,那他还能算是国王吗?倘若山之心连像样的厅堂都不能提供,那他还配得上这个名字吗?

 

倘若这个名字当真蕴含力量,现在他渴望好好利用。

 

待到殿堂落成,山中举行了一场简单却热烈的庆典,时隔多年,欢声笑语又重新回到这些矮人之间。索林站在高处,环视他建起的殿堂,却没空自己坐下来好好喝一杯酒。他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的双手划过菲力的脸颊、奇力的襁褓,在狄丝的肩头停留片刻,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所有。他需要握着锻锤,他需要执起利剑,他的心牵挂着许多东西,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时间匆匆而过,蓝山简朴的大殿里也染上生活的气息,熔炉隆隆作响,山顶的积雪被烤得熔化,落下的雪水浇灌了山门前的土地,那里长出矮人自己的庄稼。自贝烈瑞安德沉入海底后,这座古老的山脉终于又活了过来,即便山的最深处也有火光常亮。

那曾在索尔殿堂回响的久远传言便又不胫而走:大山有着心脏,有了心脏的山脉不会凋敝。然而每一个蓝色山脉的矮人谈起山之心,都对彼此所指心知肚明。他们无言地注视那位铁匠国王沉默的背影,发自内心感谢他所做的一切,感谢他为他们新的家园带来的一切。

索林从没给蓝山的殿堂取过名字,因为在他心中,这里不是家。但他不知道,他的子民都将这里称为索林的厅堂。

 

*

 

后来,他听说父亲的下落,亲自东行寻找。彼时他已经是位非常稳重的矮人了,他膝下无子,但他的两个外甥都已长大,他待他们视如己出。他在布理遇到了甘道夫,巫师相劝良久,要他夺回家园。

“那条龙已经销声匿迹六十多年了,索林·橡木盾,如今你有这样的机会,我劝你紧紧抓住它。夺回埃瑞博,夺回你们的家园,让大山之心重新归位吧,黄金会再度顺着奔流河流淌。”

索林听他说起山之心,心中愤懑,但阿肯宝石的确是他们一族的象征,能够号令七族矮人,倘若那条恶龙还活着,它是他们能够取胜的唯一机会。

“阿肯宝石就在山中,它被龙的污秽玷污。”索林嘴上仍不肯认输,“但我并不觉得把它重新嵌回宝座能改变什么。”他抱起手臂。

甘道夫闻言,忽然不置可否地笑了,“山之心究竟为何物,恐怕你的人民看得比你更加清楚。”

巫师那锐利能穿透一切的眼神让索林一愣,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那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对巫师的古怪素有耳闻,便也没有追问。

2941年初春的傍晚,索林·橡木盾与灰袍甘道夫在布理萍水相逢,一场伟大的远征在次年拉开序幕。

 

*

 

从窗台向外望去,竟能真切地看见这座罗瓦尼安北地的孤峰,索林一阵恍惚。

十三个月过去,他们的远征将至尽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于是在长湖镇这最后一夜,所有人都抛下顾虑,痛饮一场,索林也不例外。但他没有允许自己和其余那些矮人一样,醉到七倒八歪,庆功的酒可以留到日后再喝,他想。此刻他正隔着浓雾眺望孤山,浅浅的月光照亮他的面容,夜风渐渐吹散他的酒意。

“所以你们要我找一块宝石……一块石头?它是什么样的,那颗阿肯宝石?”霍比特人和倒作一团的菲力奇力勾肩搭背,晕晕乎乎地说。

“那是一块巨大的白宝石,只需一眼,你便会知晓。”巴林捋着他蓬松的胡子,“巴金斯老爷,那可是我们都灵矮人的至宝,它是马哈尔赐予我们的祝福,旷工开采出它的那一天,也正是索林出生的那一天呢。”

索林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

“是同一天……”比尔博打了个酒嗝,几个字在舌尖翻来滚去,“是同一天……是你们的兵符和至宝,那它在你们的语言中也有名字吗?独特的名字?”

巴林猛地清醒,“它有,但……矮人对名称向来保密,况且……”老矮人面露难色,“况且,就算我想,巴金斯老爷,恐怕我也没有资格将这个名字告诉你。”他望向索林的背影,那个他一直以来看着长大的都灵后人,月光为他镀上一圈银边。

“Kurdû id-'urd,”索林突然说到,冷风拂乱他的发丝,他说这话时仿佛灵魂抽离己身,却又透出几分怀恋、几分苦闷,他依旧没有转身,“它的名字是Kurdû id-'urd。”

比尔博忽然打了个冷颤,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光芒散去后却什么也没留下,脑海深处,他觉得这串低沉拗口的音节重要非常,但他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个词变作一阵低低的滚雷,沉入他深深的梦境。他不再说话了。

 

*

 

第二天,他们在秋季的最后一轮月光下打开了秘门。巴林止不住眼泪,颤抖着声线一遍遍呢喃他们家乡的名字,他们的大山、他们的殿堂,穿过一百多年的时光,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一行人踏入秘门后的甬道,山腹凉爽,空气中却弥漫着腐烂锈蚀的气息。比尔博抬起头,石刻的壁画王座下有一小排如尼文,他几乎脱口而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愿大山之心团结所有矮人,护卫这座家园。”

格罗因操着浓重的矮人口音,一字一句地念到,比尔博为他语气中的感慨动容,但他没有回头,因而也没看到他的视线之外,年迈的白发矮人悄然握紧了索林的手,他们额头相抵。

“愿大山之心团结所有矮人……”比尔博轻声念到,“护卫这座家园。”

 

*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索林从阴影中快速靠近,他的眼神就要由惊转怒,比尔博只好掏出那枚橡子,“等我回去了,我就把它种在我的家旁,种在袋底洞。”霍比特人的眼神飘忽,或许是他的幻觉,但他外衣里的那块宝石似乎熊熊灼烫。

“我都要动心了,让你把阿肯宝石带走,只为了看橡木盾备受折磨。”恶龙的话又在他耳边隆隆作响,团结守护山中矮人的大山之心,难道真是不祥之物?比尔博不敢确信,也不愿确信,它与索林仿佛出自同源、异体同心,然而杜瓦林叫走索林时,他望着他瞬间冰冷的眼神,终于做出决定。

比尔博将山之心交给了精灵和人类。

他想要拯救他认识的这些矮人,顽固、没礼貌、倔强得要死,但也善良、勇敢、坚韧不拔,忠诚到不问对错。他们为了自己的家园,甘愿身死。

 

*

 

五军之战打得艰苦卓绝,精灵、人类,和矮人三方联合,极大程度削减了北方奥克的力量,若非如此,火龙将在此地继续栖居,七十七年后的魔戒大战将会更加艰难。

然而伊露维塔的儿女和养子还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数阿尔达的自由之民倒下,他们的鲜血洒在这片土地,索林·橡木盾也在渡鸦岭上逝去,与他一同的还有他的两个外甥,所有人都哀悼他们的离开。

葬礼开始前,戴因做出一个决定,他要让阿肯宝石与索林一同下葬。有关宝石是大山心脏的传言,他向来不信,统治的象征要靠自己挣得,倘若一个矮人真是国王,他的头顶连王冠也不需要。况且若山真的有心,那这颗心现在也不再跳动——他已为了这座山身死。让他回归石头、回归尘、回归土,回到埃瑞博,想来这也是他堂兄想要的归宿。至于阿肯宝石,它与索林在同一天诞生,便也随他一起去了吧。

巴德亲手将阿肯宝石放上石棺,矮人王的冲锋赢回了他的敬意,“愿祂留在这里,直到高山化为平地。”

巫师摆上兽咬,“愿祂留在这里,护卫这座家园与其中所有子民。”

第三纪元2941年,阿肯宝石与索林·橡木盾在同一天埋进了山的深处,山之心又回到了大山之中。

自那以后,埃瑞博仿佛真的又活了过来,龙的污秽被涤净,黄金如河水流淌,秘银如星光闪耀。不死都灵第七次诞生在这片土地,新纪元伊始,是他带领族人真正夺回了卡扎督姆的殿堂。矮人在中土大地上重新繁荣起来,他们落锤如雨,他们合着锻声而歌,他们铭记古老的传说,铭记一位伟大的先王。

索林·橡木盾,山下第九位国王,他在矮人之间同样以山之心闻名,因他带领族人度过一段最为艰难的岁月,使得两座山峦重焕新生,却鲜少有人知道,Kurdû id-'urd确是他的真名。

更少有人知道,“山之心”并非索尔取给阿肯宝石的名字,而是给他小王孙的本名。因宝石是在他的王孙诞生这天被开采,它才被视作吉兆、视作象征,世间的山之心从来只有一个。他被倾注了过多期待,也得到了爱与守护,或许冥冥之中马哈尔真将力量灌注于这个名字当中,最终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谱下自己的传说,那是仅属于他的故事。他终成为了他自己。

 



*索尔短暂清醒之际喊Kurdû id-'urd,那时他喊的是索林。

*巴德和甘道夫说的“愿祂留在这里,直到……”,表面在说宝石和兽咬,实际指的是林。

*林变相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博,后来博偷走阿肯,也是一种泄露真名后被对方伤害(所以小朋友们不要随便把真名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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