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海风依旧
SUMMARY：索林·橡木盾带着他的两个外甥朝西出发，他们看见大海。
他们从蓝山向西出发，要去拜访林顿的旧址。第二纪元末，诺多最后一任至高王陨落，这座精灵城邦也大半沉入海中，多数精灵跟随奇尔丹前往灰港定居，却仍有一些不愿离去，固执地在这片依旧留存的废墟上居住。他们得知古时都灵的后人迁至埃瑞德路因，便向索林发出邀请，商讨新的贸易事宜，尽管索林不愿和精灵打交道，如今他对这些尖耳朵的仇恨却必须为生计让路。
他的两个外甥闻言极力想要跟来，尤其是他年轻的小外甥，他对精灵的好奇心尤为茂盛，几乎吵得索林头疼。自菲力和奇力出生后，他们鲜少能有机会离开山中的矮人驻地，况且这次出行路途短暂，笔直穿越山脉就能抵达精灵们所在的平原，对方又答应派遣使者前来迎接，几乎没有危险可言，索林本就不打算带上侍卫，思考片刻便也同意了。
随后他们就在索林的带领下顺利迷路。
空旷的平原上丝毫没有任何建筑的影子，行至一半还下起大雨，他们头顶无遮无挡，没有大山提供庇护，只好拉起兜帽继续赶路，索林几乎已经对这趟旅程心生不满，没来由地抱怨起精灵以及他一如既往的坏运气，脸色比乌云还黑，只是碍于外甥在场——以及这的确是他的错——不好发作。
然而这场意外却也让他们与大海不期而遇。傍晚时分，雨已渐渐歇了，只是雾气尚浓，他们仍旧无法确定行进的方向。埃雅仁迪尔架着汶基洛特从空中驶过，满载希望的辉光冲破蒙蒙雨雾，混沌中的一点锋利寒星，恰如当年他率领苍穹中所有鸟兽奔赴那场摧山沉陆的大战时那样。而他们听见从未听过的滚滚涛声，闻见从未闻过的咸湿海风。
他们看见大海，在无数精灵、人类的记载中如此神圣、象征着福乐净土的万顷碧波，如今在夜风中静卧着、沉默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只是这份福乐从未向伊露维塔的养子开放，矮人们也不曾憧憬着海，他们的家在大地深处，他们的心归于山石。
天色已晚，露宿荒野不可避免，他们索性在靠岸的避风处生起火，预备就着涛声入眠。两个外甥震惊好奇的眼神并未逃过索林的视线，只是他也对大海知之甚少，只在年少时埃瑞博的书中窥见过这片巨大盐湖的面目，以及如今埋藏于海浪之下的一个个古老传说。
他忽而想起一首歌谣，埃瑞博的每个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哼唱，有关都灵如何踏过群山、建立矮人的第一座城邦，有关那段模糊却美好的岁月。那时天地犹美，诸国昌盛，火须与宽背族的祖先协助精灵王芬罗德沿河造起巨大的堡垒，并称他为“凿洞者”费拉贡德，赠予他稀世之珍瑙格拉弥尔；那时三族友睦，学识财富与欢声笑语在不同种族之间流动，绵绵不绝；那时矮人与精灵的第一次嫌隙都尚未产生。
……
天地犹美，群山高峻
纳国斯隆德的高贵君王
与那远去的王国刚多林
往昔苁蓉，皆在其中
而今西海已逝
都林彼时，天地犹美
……
他不由自主轻轻唱起。
等他回过神来，菲力和奇力早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双眼中盛满了无声的困惑。于是他叹了口气，揭开尘封的回忆，轻轻开口，讲起他所知的关于此处的往事。他讲起这片大海本是广袤的土地，繁荣美丽的贝烈瑞安德；他讲起几位伟大的精灵先王，以及他们建造的牢固城池，不世的奇迹与恒久的荣光；他讲起首生子女如何与新生的伊甸人交好，讲起一如的子女们如何对抗黑暗魔君。
当然，上古的传说中并不缺乏矮人的位置。他又说到，语气带着不可忽视的自豪。古时蓝山的矮人城邦，诺格罗德与贝烈戈斯特，殿堂之上白银铺就，山腹之中金石镶砌，传说他们打造的铠甲永不生锈，他们炉中的火焰永不停歇。
……
千柱林立，石殿之央
黄金为顶，白银铺地
日之光，月之光
水晶灯盏明焰藏
不惧暗夜，不惧翳影
璀璨熠熠，亘古生光
……
奇力按捺不住，兴奋地唱了起来，火光在他的眼底跃动，仿佛他已亲眼得见彼时宏伟的殿堂。
……
铁锤响，铁砧唱
剑铸好，鞘铸好
刀斧盾盔齐备下
闪亮长矛尽珍藏
群山深处乐音长
竖琴撩拨，游吟歌唱
大门号角响四方
……
菲力也接过曲调。
矮人国王的眉眼难得舒缓，露出几分笑容。矮人个个都是作战的好手，火须与宽背两族住在大陆的西方，黑暗的脚步日益迫近，他们却也因此更早地将战争技艺升至顶峰。他们在作战时会佩戴可怖的面具，而那面具曾吓退过古时魔苟斯豢养的大虫格劳龙。
战争。索林的喉头滚动，所有繁荣都会走向终结，而那终结通常是场战争。
黑云遮天蔽日，硝烟呛入伤者的口鼻，加速生命的流逝。四足爬行的格劳龙口吐恶火，焚烧所有生灵的躯体，连奥克也不例外。英勇的贝烈戈斯特之王率军三次突围，又三次重陷囹圄，格劳龙在盛怒中将他踩至脚下，但矮人王拼尽全力将斧刃送入它的腹中，黑血洒满了他的身躯，恶龙之祖长啸而逃，只是阿扎格哈尔自己也蒙召去了奥力的殿堂。他的族人们抬着他的尸身，无数火把绵延成路，矮人们就这样唱着哀歌回到了蓝色山脉。而在精灵的记载中，那场战争叫做泪雨之战。
……
天地灰茫，群山老去
昔日烈火，而今哑寂
竖琴无声，铁锤死寂
旧时殿堂，暗影乌沉
……
他的外甥们就这样静静听着，在火光下，在海风里，他们窥见古时君王的身影，知道那些伟大而充满悲伤的战争，知道矮人、人类、精灵也曾结下牢不可破的联盟，也曾心无嫌隙地共同抵挡黑暗。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曾经卡扎督姆的王国大门，只需一句“朋友”便可打开。然而那样的时日到底在黑暗中消亡了，如同炉中的木柴终会变作一捧冷灰，再宏伟的厅堂也会化作一抔黄土。
索林也在讲述中没入回忆织就的细网。这些知识，这些有关古时中土的历史，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年少时他也曾向往那些壮烈的战争，渴望成为其中一名勇士；再大一些他开始暗自嫌恶精灵与人类，认为他们受到了独一之神的偏爱；而后来，等他又大了一些，他终于亲身尝到了战争的滋味，眼见血液是如何凝固在战死将士的脸庞，自那以后，索林绝口不提他曾在埃瑞博的书本中看见的伟大传说，也绝口不提他曾对陆沉的大海有所向往。
夜已深了，雾气散尽，瓦尔妲的星辰布了满天，矮人们住在山的腹地，但他们也同样热爱星光，会为每一颗钟爱的星星取下名字、赋予意义。但他们不会向星辰祷告，他们挖掘、他们锻造，他们挨过一段又一段艰苦岁月，马哈尔造就了他们，而他们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的外甥们不知在何时来到他的身旁，而他将他们拉进自己的臂弯，三人额头相抵。上次他这么做是什么时候呢？菲力和奇力早已长大，而索林不止是舅舅，更是国王，他的身份让他鲜少有机会流露关心、流露爱意。只是他年轻又敏锐的外甥们一定从他黯淡的眼眸和低沉的声音中读懂了他的心思，他对命运的不甘与愤懑，他那不曾宣之于口的儿时梦想，他那又为失落故国而起的长久钝痛。
“舅舅，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夺回孤山的。”“一定会的，埃瑞博将再次成为中土伟大的王国，会比诺格罗德和贝烈戈斯特存在得更久，比卡扎督姆都还要久！”他的外甥们争相说到，青涩而笨拙，他们从索林讲述的传说中瞥见了属于他的、属于他们的伤痛，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热切的心献上，想要温暖另一条残破的灵魂。王族的后裔紧紧相拥，都灵的血脉在这一刻无声交融，他们在大山外、在旷野里、在星辰下、在大海旁，他们交换体温，他们共享悲伤。
而海风无言地、静静地吹着，如她以往见证着绿草如茵的贝烈瑞安德，如她往后见证着覆满白雪的渡鸦岭。
注：
文中的歌曲出自原著牡蛎在卡扎督姆唱的都灵之歌，根据网易云歌词翻译稍作改编。
